10月4日晚間，深圳老牌房企花樣年創始人曾寶寶在微博上分享了電影《至暗時刻》的海報。海報上，有一行小字：絕不放棄，絕不屈服。

曾寶寶發博的幾分鐘前，花樣年公告稱，其于2021年到期的5億美元優先票據，剩余未償還本金約2.06億美元。該金額于2021年10月4日到期，花樣年未在該日付款。

“可別來一次敦刻爾克大撤退?！蔽⒉┫旅?，有網友評論道。

曾寶寶回應稱：“不會?！?

戲劇的是，在一個多月前的中期業績會上，花樣年執行董事兼首席財務官陳新禹曾作出承諾，“10月份到期2.1億美元，公司已經準備好了，可以隨時進行償付?！?

同樣的場合，花樣年董事局主席潘軍也強調，針對美元債，“我們有非常從容的還款空間?！?

今年5月份以來，花樣年境外美元債價格波動劇烈，公司及大股東進行了多筆回購，以提振投資者信心。據不完全統計，截至目前，花樣年及曾寶寶累計回購超1億美元。

盡管花樣年努力在營造一種不差錢的氣氛，但最終，真相卻是如此殘酷。

10月5日，花樣年方面對《鳳凰WEEKLY地產》表示，公司聘請了財務顧問在做綜合的統籌安排和解決方案，后續進展會及時對外披露。

在9月中旬的博鰲房地產論壇上，潘軍做了一番頗有預見性的發言，他說，如果明年6月份政策環境沒有改善，銷售仍然延續這種頹勢，60%的民企開發商或面臨倒閉。

彼時，論壇晚宴上，潘軍還頗有雅趣地獻唱一曲《再回首》。僅半個月后，時代的一?；衣涞搅嘶幽曜约旱纳砩?。

“打雞血”

十幾天前，花樣年還在給市場“打雞血”。

9月20日，花樣年專門發公告澄清，公司不存在未全額償還已到期的離岸優先票據，“公司經營情況良好，運營資金充裕，不存在任何流動性問題?！?

此后的9月24日，曾寶寶再度通過真寶藝術基金，在二級市場回購上述違約的優先票據，金額為120萬美元。

在一個多月前的中期業績會上，花樣年管理層的信誓旦旦，在今天看來，多少有點諷刺的意味。

當時，陳新禹介紹，10月份到期2.1億美元，公司已經準備好了，可以隨時進行償付。12月份到期的美元債，“公司對此也是非常有信心的?！?

而針對2022、2023年集中到期的美元債，陳新禹稱，公司手上有10億美元的額度，2022年甚至2023年會單獨申請額度，肯定是通過這些動作去完成合理性和年期的優化。

圖為花樣年2021年中期業績發布會

據媒體統計，目前花樣年存續11只美元債，存續規模36.59億美元，其中有13.5億美元債將于一年內到期，短期內面臨集中兌付壓力較大。而其美元債融資成本偏高，存續債券中有7只票息超10%，最高票面利率高達15%。

按照花樣年的打算，今年12月份的美元債償還之后，總體負債將控制在500億元以下，屆時境外債也將在50%以下。

管理層的表態，再加上公司及大股東對美元債的回購，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了市場的部分顧慮。

但一個月后，花樣年還是“暴雷”了。

10月4日，惠譽將花樣年長期外幣發行人違約評級，及其高級無抵押評級、未償美元高級票據評級，從“B”下調至“CCC-”。

惠譽認為，上述債券的存在意味著該公司的流動性狀況可能比惠譽先前預期的更為緊張。逾期付款，也讓人懷疑該公司是否有能力及時償還到期債務。

截至2021年上半年，花樣年銀行結余及現金為315.83億元，較2020年底增長10.3%。而其一年內到期借款為83.72億元、一年內到期票據及債券約109.86億元，現金短債比為1.59，理論上來說，短期償債壓力并不大。

正因為如此，花樣年仍然出現債務違約的情況，讓不少投資者和機構質疑其財報數據的真實性。

“賬面上有錢，不代表真的有錢?！蹦车禺a從業者告訴《鳳凰WEEKLY地產》，不排除有粉飾財報的可能性。正常情況下，如果真有這么多的現金儲備，不可能2億美元的債務還去違約，“對自己的形象不太好，影響會比較大。

“不排除他們在盤算。比如，某些資金在短時間內運作不過來，或者錢在某些項目里收益會比較高，如果先還這筆債的話，收益會少一點?！鄙鲜鋈耸空f。

“割肉”回血

花樣年的資金危局似乎早有征兆。

9月28日，花樣年旗下物業公司彩生活，將最優質的資產擺上了貨架。買主是物業“收割機”碧桂園服務，其擬以不超過33億元收購彩生活核心資產鄰里樂控股的全部股權。第二天，彩生活、花樣年均臨時停牌，至今未復牌。

2019、2020年，鄰里樂除稅后凈利潤分別為3.06億、3.09億元，同期，彩生活凈利潤分別為5.36億、5.42億元。截至2021年上半年，鄰里樂凈資產為13.74億元，占彩生活同期凈資產的30%。

中信建投認為，對應收購 PE 大約在 10.6 倍，對價合理。不過，該估值低于碧桂園服務收購富力物業的14倍PE。

彩生活于2014年上市，被稱為“物業第一股”。2021年3月，潘軍重回一線，擔任CEO，他曾向媒體描述自己對物業的夢想，要做一個社區服務平臺。

今年7月，彩生活和花樣年均公告稱，擬分拆商業及綜合混合用途物業的物業管理業務單獨上市。外界認為，此舉意在獲得高估值。在這之前，花樣年還花12.55億重金買下了綠地集團旗下的綠閔物業。

剛過去幾個月，頻頻收購的彩生活就轉為“割肉”換錢，商管物業分拆上市也成了未知數。

此次碧桂園服務看中的資產，包括萬象美物業、長白山旅游度假區物業、開元國際、開際商業、萬象美住宅、花胥物業及北京萬象美7家公司。碧桂園服務稱，上述收購尤其會促進集團商業物業管理的發展。

這對于剛剛“吃下”富力物業不久，商業物業得到有力擴展的碧桂園服務來講，又是一步重要的落子。

但是對于花樣年，卻意味著危機時刻的“斷臂”。

出售彩生活核心資產時，市場就有言論稱，花樣年或為解決債務問題“輸血”，碧桂園服務還謹慎設置了嚴格的交易門檻。

花樣年出現債務違約后，碧桂園服務緊急公告稱，碧桂園物業香港正在辦理將目標股份（鄰里樂控股100%股權）轉讓至碧桂園物業香港，及變更目標公司董事為指定董事的登記手續。

而碧桂園服務向彩生活出借的7億元貸款，亦未能按期償還。

不過，有分析人士指出，由于出售的是彩生活資產，而非股份，上述33億資金并不能直接用來償還花樣年的債務。

創始人的加速度

花樣年成立于1998年，總部位于深圳。1999年，潘軍加入花樣年后，公司轉型成為地產開發商，幾年后，潘軍策劃的“克林頓中國秀”，令花樣年在深圳地產界名聲大噪。

2009年，花樣年在香港上市，一度擠進50強，但在后來連續多年滑落至百名開外。

2012-2016年，因將重心轉向社區運營的投入建設，花樣年錯失了房地產發展黃金期，5年僅增長40億元。隨后的2017年，花樣年開啟二次轉型，從輕資產發展路徑重返重資產的房地產開發業務，并提出三年實現千億的增長目標。

2019年，隱退多年的創始人曾寶寶重回花樣年執行董事之列，在這之后，這家佛系多年的房企，開啟了加速度，在拿地、人事、戰略、運營等方面都發生了諸多變化。

曾寶寶回歸一線前，還發生了一件小插曲。2020年1月21日，曾寶寶在微博上開懟綠城，“花樣年北京區域和綠城天津明天下午競拍天津河西區地塊，只有我們兩家報名，有本事咱們當場競爭分輸贏，少背后耍陰的?！?

第二天，該地塊在距離拍賣不到一個半小時的時候，公告延期。一個月后，雙方和解，該總價11.6億元的地塊由二者共同開發。

2020年1月17日，曾寶寶以花樣年地產集團CEO的身份重回一線，向花樣年控股集團董事會和董事長潘軍匯報。與此同時，花樣年高層也經歷了一系列的人事換防。

彼時，花樣年稱，兵強馬壯開足馬力，進入快速奔跑的2.0時代。所謂的2.0時代，主要目標是要在2021年實現千億目標。2019年，花樣年銷售額僅362億，排名70位上下。

在這之后，花樣年難掩規模焦慮，“盡快達到50強”、“千億”都成了口頭禪一樣的存在。

在曾寶寶的主導下，過去主要通過收并購獲得土儲的花樣年，在公開土拍市場也活躍起來。2020年，據中指研究院數據，花樣年在公開市場拿地金額分別為116億，排名第78位，全口徑新增貨值575億元。2021年，花樣年全年土地預算接近100億元。

2020年，花樣年實現合同銷售總額為約492.07億元，同比增長35.9%。原本，其銷售目標定的是500億元，后降到450億元，才完成銷售任務。

但在給2021年定目標時，潘軍將業績目標下調至600億元，增速為22%。這一目標也意味著，曾寶寶的千億計劃要暫時落空了。

而今年1-8月，花樣年銷售額為372.67億元，完成全年目標的62%。600億的銷售目標能否實現，還是一個問號。

今年年初的業績會上，花樣年執行董事兼地產集團首席運營官張慧明表示，“我們希望通過新土地的獲得，每年保持20%-30%的（業績）增長?！?

但進入下半年后，融資渠道收緊，調控政策加碼，潘軍的表態變得謹慎起來，他說，“后面我們拿地得放慢一點，?，F金流、保利潤”。

“現在做企業只有撐死的，沒有餓死的，都是老板的欲望導致的?！痹诓椃康禺a論壇上，潘軍直言，房地產市場邏輯變了，強而長才應該是未來開發商應該去奮斗的目標。

但最終，花樣年的現金流沒能保住，至于“強而長”的目標也變得不確定起來。

有業內人士對《鳳凰WEEKLY地產》指出，花樣年的困局，是由于2020年盲目擴張，正好趕上“三道紅線”和銀行的“兩條紅線”，才導致企業現金流吃緊。

10月6日，花樣年新出了三張海報，主角都是手握金箍棒的孫悟空，海報分別配文：“逢山開路、敢打出活、看我亮招”，似乎是在對外界傳遞面對問題，解決問題的信心。

這樣的喊話是否有用，很難講，冰凍三尺，不是僅靠信心就能驅散寒意。